熙攘的车厢内,女孩一个人静坐,安静地等待抵达目的地--
伦敦北,火车站。她要去等一个人。
周遭一切吵闹,女孩都充耳不闻。她的这份泰然自若,通常都是经历过时间洗礼后的惠赠,可女孩还年轻,唯有眼神是布满疲惫和悲哀。
所以,她属于另一类人。她与天灾中苟延残喘,后变成这副摸样。
女孩摸了一下左眼,噩梦便再次于眼前浮现。
那是她最幸福的一天。
她的父亲是爵士,为了染上重疾的母亲,就和她们及管家一同,移居巴斯克维尔庄园内。
女孩十二岁生日的那天,父亲特意回伦敦取定制的裙子当礼物,身体好转的母亲下厨做饭,管家将客厅布置得无可挑剔。
四个人围坐在一起,唱着不着调的歌庆祝。
但幸福就是这种奇妙的东西,即使没有豪华的派对,没有奢侈的礼物,只要与特别的人能在特别的时间相距,那股发自内心的,无法形容的温暖与激动,就能将一个人包裹在内。
这是岁月都无法褪去的闪耀。
女孩举起餐刀,在刀刃碰到蛋糕的那一刹那--
门被踹开了。
那是一群美式口音的牛仔,大大咧咧地涌进这个幸福而平静的家,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泥脚印。
管家被踹到一边,失去神智;母亲被捆着丢到房间,父亲遭到不由分说的殴打。他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目的性,只不过是四处取乐而已。恰好途经沼泽地,恰好来到这个庄园,就恰好遇到女孩。
这就是天灾。
不存在目的性,有的只有运气的好恶。
“爵士,你运气不错。”
领头人如此说道。
有的人大口吃着桌上的蛋糕,将奶油撒得到处都是;有的人加入到重复的毒打中,他们也不是想拷问出什么,只是想图个乐;有的人就到处搜刮钱财,卷入囊中,至于带不走的,要么撕碎,要么砸烂。
女孩被捆着手脚,丢在二楼的房间。这不是因为他们善良,只是全世界都知道,最好吃的一道菜,都是一口不动地留在最后。
这就是女孩的生日礼物,一个无缘由的天灾。
她不甘心,谁都不会甘心,所以她要反抗。每一个遇到灾难的人都会不知所措,但这只不过是开始,当一个人的内心被愤怒和绝望彻底冲垮,变得心如死灰后,就只剩下对一切都漠然的冷静。
她曲着腿,将手从后背绕过脚底,从身前对着门框把绳子磨断,然后解开嘴巴和脚踝的绳索。女孩坚信,自己的父母还有救,她就将被子与床垫从窗户丢下,毫不犹豫跳下去。
女孩的左眼砸在碎石上,鲜血淋漓,但她就算咬碎嘴唇,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。她绕回门口,盗走其中一匹马,挽起缰绳,对准沼泽地的出口笔直冲刺。
这是贵族必修课。
女孩毫不留情地舞动马刺,快一点,再快一点,似乎父母的性命仅剩沙漏最后的一丁点。
她当然不会怀疑,为什么能这么顺利。
在由远到近的马蹄声与碰撞声后,领头人扯着嗓子边笑边喊:“快逃啊!勇敢的女孩!”
女孩转过身,刚才那群牛仔骑着各自的马在追赶着,只是有一点不同--
她的父母赤身**地被绳子捆着,绳子的另一端,则连在马上。
“快逃啊!看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!”
领头人的笑声越来越刺耳,而伤痕累累的父母,连半个音节都吐不出来。
之后的事情,女孩也想不起来。自己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,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,不知何时开始不行,不知何时连崭新的裙子都破烂不堪,就这样走回伦敦。
双手像铁一样沉重,左眼也模糊不清。
法庭开始审判,女孩漠然地看着周遭的人满为患,他们没有一个是关心司法公正的,只是一个连死都满是耻辱的爵士,在报纸头条上过于吸引眼球。
审判的过程,也想不起来。结果就是,在外国友人的指认下。英明神武的检察官一把敲定,管家是犯人。处心积虑谋财害命的老管家被判以死刑,法庭圆满落幕。
这就是天灾。
女孩那时候就已经明白了,任何一个遭到天灾的人,都只是因为运气不好。她心灵的最后一根稻草早已被压断,来这里,也只不过是看结果。
穿过休息室,连去哪里都不知道的女孩被拦住了。
是那个领头人。
“你知道是谁的错吗?是你的错,是你拽着你的父母在后面,如果你肯停下,我们根本就不会这样,懂吗,勇敢的小女士。”
领头人一边摸着女孩的头,一边哈哈大笑。
这时候,检察官从他们身边走过,低声说了一句:“你的父亲也是我朋友,这件事就别太为难我了,赫尔佳。”
他的这句话刚说完,女孩的脸就变成铁青色,领头人的笑声更是充斥着嘲弄与不屑,本该摸着女孩的手,拇指装作不在意地,捅入她包扎着纱布的眼睛。
鲜血四溢,女孩跪在地上嚎叫,而他则装作友好地四处喊医生,实际上是想让更多人看见女孩的丑态。
女孩摸着左眼的手轻轻放下,只不过是一个小动作,噩梦就再度卷席。
她的目的地到了,读过的报纸就放在原位,留给下一个有缘人,而数日前的报纸,登载着为数不多能让她会心一笑的信息。
“知名检察官惨遭虐杀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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